宋芙然:遥寄乌托邦

宋芙然,女,1985年出生。先后在《中国国土资源报》《中国矿业报》《地质勘查导报》《洛阳日报》《河南青年报》发表散文、随笔、通讯二十余篇。

 

遥寄乌托邦

宋芙然

回忆若能下酒,往事便可宿醉。返乡的行囊在分别的肩头哭泣,图书馆缕缕的墨香仍捆绑住彼此的心意。同窗们业已星散到祖国的四面八方,而我到了喝咖啡的年纪,却还是怀恋牛奶的味道。

毕业生的心情躁动着六月的初夏。 “西部计划”、“三支一扶”、“征兵入伍”、“志愿者服务”……一批批就业政策“分配”着我们。历史是如此相似,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时代,不同的仅仅是由被动号召变为主动奔赴,以及他们眼里关于生存的无奈。我逃离了这些政策的垂青,想要留在上学的城市建造自己的乌托邦,做张楚歌声里的蚂蚁:

蚂蚁没有问题/天之下不多不少一亩三分地/冬天播种夏天还不长东西……/阴天看见太阳也看见我自己/晴天下雨我就心怀感激……/我没有心事往事只是蚂蚁/生下来胳膊大腿就是一样细/不管别人穿着什么样的衣/咱兄弟皮肤永远是黑的……

心中的乌托邦,它不需要很多客观条件,只需要突围内心樊篱的勇气。可我毕竟是个凡夫俗子,经受不了离群索居的冷寂,闭上眼睛跟随返乡的脚步回到家里。

站在讲台上课,作为实习老师的我们正在给一群面部表情无限神往的高中生用“只要……就……”造句:只要努力学习,考上大学你就可以无忧无虑。下了课,我们却顾不上被高跟鞋崴脚的危险,抱着墨迹未干的一沓简历狂奔向车站,赶往招聘的公司面试。我们是包装统一的矿泉水,摆在人才市场底层的货架,跟琳琅满目的高层饮品一起待价而沽。我们没有果粒橙挑逗味觉的个性色彩,也没有进口黑啤的显赫身价,我们保质期短暂成本低廉,我们是普通大学的毕业生。

朝夕相伴的教学楼和听我们呢喃的大杨树,在图书馆的绿色玻璃上模糊成一条记忆的河流。咔嚓一声,站在流水前的八十多张笑脸簇拥在镜头里,绽放出青春的宣言。站在教学楼前,穿粉红色连衣裙的她,成了第一批西部志愿者奔赴贵州,炽热崎岖的高原山路会不会烤红她美丽的脸?戴着黑框眼镜,靠在大杨树下背单词的他继续留校考研,6平米的蜗室会不会让走进北大的梦想显得局促不安?

学校里举办纪念五四青年运动90周年座谈会,院长在台上声嘶力竭的对着摄像机宣读五四精神,我们在台下匆忙地传递着各种考证报名表。李大钊说:“青春者,人生之王老”,可他不知道今天的我们却个个沉默如羔羊。因着现世的价值和标准,我们的喉咙随着薪水和房价的高低而开合。学校以自由和民主的大纛引导我们,社会却用金钱和权势的真理左右我们。人是应当诗意的栖居,但没有工作之前的东奔西走只能把心中那个乌托邦交给星星看管。

一切选择都是被选择。初读《圣经》的《创世纪》,对里面记录人类的原罪和上帝惩罚亚当使他必用劳作赎罪,必从劳作中获得快乐很是不解。及至毕业,真正直面要填饱肚子的现实,才恍悟惹恼了上帝的严重性:我们之所以要玩命的找工作,是因为如此才能找到快乐;当我们在为费尽周折所得到的“饭碗”举杯庆贺时,却不知已做好了给上帝赎罪的准备。祖先们偷吃了智慧树上的果实,就有了原罪;后代们获得了智慧,却要靠拥有的果实赎罪。这样想来,毕业的莘莘学子似乎不必太着急工作,因为你早晚都得赎罪,但问题的关键是:不赎罪,就无法得到快乐,不快乐,就会陷入无边的痛苦。为着能舒舒服服地赎罪,我们准备了那么久:隔着肚皮的胎教,幼儿园的“双语教学”,小学的奥数培训班;中学的科技竞赛;高中的大学指南……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这思考就是人类关于自己乌托邦的理解和构造。宁可让上帝取笑,宁可让上帝认为我们终究逃不脱疲于奔命的宿命,也要拥有关于自我理想状态思考的权利。毕业生心中的乌托邦在思考中幸存。大学时代的理想和对儿时摇铃的记忆一样高悬如天上的晨星,它虽不明晰,却开启黎明。惟有盛装,才能前行。短短几十年的人生如白驹过隙,无为而坐照样“日行八万里”。可这样的前行是天体的、机械的运行。

仅有哲学家的思考是不够的。毕业了,我们仍然在寻找工作的跋涉中踽踽独行。也许现在的境遇不是心中的桃花源,也许迷茫和踟躇的脚步让我们暂时找不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但请遥寄乌托邦,让它如启明星给我们以投身社会洪流的方向,请心念乌托邦,沉腕疾书一沓为之奋斗的人生乐章。

 

说一说冯唐

宋芙然

偶然间遇见了冯唐的文字,让我的心怦然一动。

我是慕名而看,因为他的粉丝团里有柴静。柴静虽说大家对她褒贬不一,但在女主持里,她也算是精通写作的文艺女青。就是因着这些好奇,想究竟看看能让柴静大加赞赏的青年写手的高度,我一口气看了冯唐的八篇散文。不得不说,看他的散文,是一种享受,手握书卷,酣畅拜读,不知不觉忘了日斜西山,忘了人困茶凉。正如他博客的名字一样,他做到了:用文字打败时间。

冯唐的文字有些年轻人的调侃与率真,黑色幽默,却犀利真实。比如他的《大欲》,这样的题目我一看就觉得太大,让我写,连一星半点也驾驭不了,实在是涵盖太多,不好说清楚。可细细把他写的看下来,却觉得他真是聪明,用最浅显的文字和故事说了很大的主题,就是古人们常说的:以小见大,有钱钟书说的于蜗角兔毛中见乾坤的举重若轻。

70后的人,思想啊价值观的取向,一些问题的看法是不是处在年轻人和老辈人的夹缝中间徘徊?也就是说是传统与反叛的中和之中?冯唐是70年代生的人,相对于我们这些奔三的人,是有着长者的姿态和风范的,写的东西突围了年轻人的小情小调,有了重量,不再飘在空中。可是他毕竟是一个喜欢年轻和时尚的人,对于传统又有着不自觉的继承和批判,动不动总想加以调侃和嘲笑。这一切就形成了他的文字,比起传统意义上的散文大家来说,他的写作表达是个异类,比起现在的网络小年轻们的涂鸦语言,他的文字又处处散发出文学入门“标准作文”的气息。

看到他的配图照片,知道他是蒙古人,鼻梁坚挺,威猛帅气。草原的广阔和野性不仅给了他鹰一样犀利的眼眸,也把那种大气狂野的性格渗入了他的每一个毛孔。以至于,他好多杂文的题目都是以大字开头《大钱》《大欲》《大年》《大波》,文字上虽是想让人看起来有玩世不恭,蜻蜓点水的意味,实际上却暗潮汹涌,野性十足。许是凑巧,冯唐老哥看到不要生气,我真的是无意间发现了你的一个小爱好,请允许我被大方之家贻笑。

乍遇到一篇好文章,那感觉真的比一次成功或者甜蜜的约会还带劲。不谙此种经历的人,也许体会不到。年少不知愁滋味的时候,我时常梦想自己能遇上一个仅仅用眼神交流就心领神会的蓝颜知己,就是你不张嘴,他就会意你的所思所想,你不说话,他就明了你的良苦用心的那种。后来,直到现在,苦苦寻觅了二十多年,在现实生活中也遇到过两位,但毕竟不像是拉锁的上下牙那样,思想缝合的十分完美,因为这是在现实生活中。更多的心灵期遇和陶醉是发生在精神的家园里:读到一篇震撼心灵的文字,发现了一个文字让我感觉性味相投的作者。读到冯唐,算是其中之一。不管实际上我的欣赏水平是否能够得着人家的写作高度,但我一厢情愿的再妄自菲薄一次,我要说,他的欲言又止,他的飞白,他的认真,他的传统,他的保守,他的现代,他的坏坏的语言,重燃了我对文字日渐淡漠的关爱。

没看过坝上宽阔的草原,没溜过奔驰的骏马,看一看冯唐的文字吧,这些都能让你梦圆……

 

向死而生的崇高美

——电影《金陵十三钗》观后感

宋芙然

2011年底,《金陵十三钗》让张艺谋获得了一些好评。作为每一个中国人,对于日本侵略中国,南京大屠杀的这段历史都是充满了愤怒和耻辱感。客观的历史事实会有不同的人去理解和阐释,因为所关注的角度和认知程度不同,人们也会把艺术作品带上个人的主观情绪来评判、比较。现在,时隔半年,把当时激荡的心情沉淀,抛开历史真实,我想更多的从艺术角度去谈谈我对这部影片的分析和理解。

一千个读者眼中,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金陵十三钗》在我眼中,是一部非常符合中国人情感特点的文艺片。张艺谋拍摄的这部电影,同原著的表现力相比,表达算是比较充分。原著毕竟是小说,需要改编成剧本排成电影。从小说到剧本,再到电影,自然会流失很多艺术张力。比如,看过《红楼梦》原著的观众,再看80年代拍的《红楼梦》电视剧,总是觉得演员没有演到位就是这个道理。其实那个年代的演员们已经非常优秀了,对于人物的表现也得体到位。回到《金陵十三钗》这部影片来说,抛开原著,改编整体是成功的。当然,这是站在中国人习惯的审美角度来说。

在网上,看到许多网友观众仅仅是看了影片之后就做出了自己的判断,虽然不能说他们妄加评判,但也差不多的确看浅了这部文艺片。如果,观众能把原著也通读一遍,也许对于中西方文化差异,或者中国电影为什么不能问鼎好莱坞就有了更多的理解。在《金》这部影片中,不乏讨巧的情节和设计,比如剧本的选择采用具备欧美人思维和写作方式的严歌苓,从宗教的外衣下讲述中国人的故事,更容易被外国人所接受。美国是个政教合一的国家,宗教信仰对人民的影响超过了政府;此外,开场的欧美好莱坞式的战争场面,巷战的设计和细节有国外影片《兵临城下》的影子。包括对于中国士兵的战斗太过突出个人英雄主义,估计这也是张艺谋出于能够顺利进入奥斯卡评比的考虑。因为外国人,尤其是美国人,是崇拜个人英雄主义的,这从好莱坞许多大片中都能看出来,比如他们喜欢的超人,《阿甘正传》等等。但好莱坞式的电影表现的毕竟是欧美人的思路,对于像中国这样与西方有着强烈文化差异的国家,只靠投其所好来获得奖项,实在是非常困难的。如果导演能够不考虑太多的商业因素,仅仅是为了追求艺术表现,那么这部影片,还是中国电影中的上乘之作。张艺谋力求通过特殊的战争环境来表现在狭窄空间中,所有人的人性升华和转变,在这部影片中的确要比他前几年的商业片水准高很多。

下面就简单谈谈我眼中的张艺谋的妙笔。

在原著当中,神父英格曼是天使的化身,他从头至尾都是一个正义、高大的神父形象,并没有像影片中交代的一开始就死去,被一个给死人化妆的殡葬师冒名顶替。而影片之所以又虚构了一个殡葬师作为神父来代替英格曼神父,张艺谋有他自己的考虑:一个神父的性格和精神至始至终都没有起伏变化,就显得过于单调,而用一个开始畏缩、低俗的人最后受到环境的影响改变了性格和行为的殡葬师来体现人性的转变和崇高,要比一直都十分崇高的人性来得更有冲击力。正如我们写文章讲求欲扬先抑,要突出人物形象使之更加生动,就必须先极尽“打压”之能事。

虽然张艺谋把英格曼神父降到人间,用一个世俗的殡葬师来代替他伸张正义,但天使的化身并没有取消,而是换到英格曼神父收留的中国孤儿陈乔治身上,让这个男孩完成了天使的任务:护卫教堂里的女学生。陈乔治的出现也不像原著中所写的是个有着民族劣根性的普通老百姓,而是成为一个深受教父感染和影响,纯洁认真、忠心耿耿的一个年轻男孩。特别是陈乔治最后的献身,男扮女装,剪去头发毅然决然的跟随歌女们誓死保卫学生,更是把人物的精神境界推向了巅峰。陈乔治的献身精神打动了所有观众的心。这样的突变把原本的天使形象更加升华,让身处特殊环境,本身就很崇高的人性也得到升华。

影片在设计妓女们灵魂的转变过程时,要比原著更符合情理。原著的歌女要救女学生,是出于一种讨好和愧疚,因为玉墨曾经和女学生的父亲有过私情。而玉墨看到女学生时总是心怀感激和愧疚。这样的挺身相救虽然有合情合理的成分,却不如电影来的顺其自然。电影把女学生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要在被被送去唱诗的前一天晚上集体跳楼,也符合女孩们不容亵渎纯真高洁的品性。而歌女们在得知女孩们的行为后,为了挽救学生,欺骗学生们说顶替她们去给日本人唱诗,更加符合人物性格和事情发展的规律。歌女们的情操不会在一瞬间转化,她们的舍生取义原是委曲求全,这样的故事情节更有说服力。

影片的最高潮和亮点还是和陈乔治密切相关。十三钗的组合由原著单纯的十三个女性到加入一个男性的英勇献身,这是整部影片的点睛之笔,就像音乐剧高潮部分更高潮的推进。这比原著单纯的十三个队的对等的歌女更有情感震撼力和美学意义。

另一个妙笔体现在,对于结局的设计。原著中一开始就暗藏伏笔,能够明确的看出女主人公是小说作者假定的姨妈,也就是当时南京大屠杀教堂事件的亲历者。女学生和歌女玉墨都是生还者。这些在一开始就直接交代。而电影中,女学生们的逃亡和歌女们的赴死是否能存活都是未知数,观众可以从悲壮的渲染中能够感受到歌女们应该是舍生取义,英勇赴死的。古今中外,爱情和死亡往往是文艺作品中永恒的主题。而在《金陵十三钗》中,这两个元素在不同阶段都起到了推动影片故事情节发展的强大作用。向死而生,凤凰涅槃,没有什么能比这样的轰轰烈烈更让人为之动容。

除了妙笔,也有几处“败笔”对原著的改编尚不尽人意。比如对于中国士兵形象的塑造和刻画。佟大为饰演的军官有太多的书卷气,这和他的清秀长相是分不开的。在中国,许多“奶油小生”面孔的演员演武夫也有惟妙惟肖的,佟大为还有点违和感,实在是自身功课没有做足,要么再瘦十斤八斤,要么去部队在体验一个月,让紫外线烤一烤,让大风刮一刮,这样才有真实的画面感。另外,中国军官在教堂外战死,没有像原著中安排的在教堂中被日本军当着所有女人的面击毙来的更有震慑力。因为这些秦淮歌女只有在看到血腥和惨烈的杀戮,才会对敌人产生愤恨,否则对于她们来说,只要能活命,活在谁手里都不是太要紧的事。如此这样,影片在通过军官对歌女们思想的转变上,没有起到充分的催化作用。

另一个方面,电影对于秦淮歌女小桃子出城寻找乐器的动机和情节感情铺垫不够,理由太过牵强。小桃子紧紧是因为受伤的小战士像她的弟弟就冒死跑出教堂,着这相比原著设置两个人之间隐隐有了情愫,小桃子才奋不顾身而显得太过仓促。试想,秦淮歌女见惯了风月场,大多是水性杨花,倘若她们不动了真心喜欢的情感是很难为一个仅仅呆在一起一两天的陌生人冒死的。一个艺术人物的行为若没有合理的感情基础和出发点,那么就会让观众感觉的不现实。

民族的就是世界的。中国电影要想在世界影坛长踞一席之地,必须要拍出自己的特色。张艺谋拍摄《金》这部电影时,思想是杂糅的,他在融合了东方民族的表现力同时也考虑到西方人的审美取向,这就导致电影容易流于形式。西方人对宗教的信仰并不像我们理解的这么简单和敷衍,仅仅依靠一个敏感主题、宗教的外衣和一个好莱坞影星贝尔来吸引洋人,是不可取的。

总体而言,《金陵十三钗》瑕不掩瑜,在一部影片中集中了高尚、低俗、胆小、狭义、单纯、正直、可爱的情感,把一个胭脂女帮塑造成一个向死而生的团体,虽然她们的结局注定是覆灭的,但精神和影片里对于正义和崇高的追求却得到了永存。